少女的修練

我相信少女無所不在，不然言情小說和浪漫愛情喜劇就不會如此不朽，女王、大A或是其他談論愛情的部落格不會如此被感同身受。只是除了小說出租店、Katherine Heigel和Ashton Kutcher主演的大螢幕前，傑尼斯男孩的演唱會現場以及眼前的四方螢幕以外，大多數的少女們隱身在這個世界，不被察覺得過著每一天。完美的切換熟練而俐落，彷彿褪下的只是一雙鞋而不是一個身分，唯一的蛛絲馬跡恐怕是吃上一口草莓或是巧克力蛋糕時微微瞇起的雙眼。



我不確定是不是每一個女生心裡都住了一個少女，但我可以肯定每一個心裡頭養了一個少女的女生，都面臨了一場修練。我和心裡那個少女的關係，從來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簡單；那是一縷糾葛、一段試煉、一路都在調整親疏遠近的旅程。我對我心裡的少女又愛又恨、又慕又懼；怕她太過放肆又怕她無所適從，怕她鋒芒畢露又怕她消失無蹤。十幾歲的時候，應該是少女理所當然的年紀，卻總是急著長大，極力掩蓋驅逐所有少女的痕跡；我要比誰都成熟、懂事，我要及早進入這個世界的糾葛與誤會，我要長成一個大人，一個不害怕不退縮的大人。二十幾歲的時候，少女的性格與我的外表和社會位置都再也不搭軋，卻反而不捨遠走。在我一直變化的時候，她卻像是從此停止長大的彼得潘，她一直守在我的心裡，理解我的失望和挫折，體會我的溫柔與愛意，相依為命。少女與我無法分割的原因，不是你以為的那些所謂對愛的渴盼與對王子/騎士的憧憬，而是她是與我最最靠近的靈魂。她經歷了我的成長與失敗，而我陪伴她跌倒並再站起來。我心裡的少女是我的唯一的知己、我的另一半。

如果十幾歲的修練，是盡力拋棄少女的理所當然，三十歲的修練便是輕巧掩飾少女的不合時宜。每一天，我換上合宜的服飾、恰當的妝容、適切的行止，扮演相應的角色，小心翼翼不讓少女露出痕跡。我溫柔而善體人意，傾聽時總是注視著對方的眼睛，附和時總是輕輕點頭，回應時總是帶著恰當的表情情緒--微笑或是皺眉，不多也不少。我學習適當的角色，還有其中相應的對話與職責，我和這個世界相處和睦，就算不同意也是頭頭是道，沒有一絲的驚慌失措。我和女朋友們吃飯交心，和男孩們眉目調情。世故的美麗。別搞錯了，這一切不是勉強或教訓，我並不以少女為恥，也從沒打算分道揚鑣 (我說過，我們是知己)。我只是沒有意願解釋我的不合時宜，不想在乎他人的質疑，更不需要和這個呆版卻又荒謬的世界分享我的小祕密。這是一場完美的修練，我心裡的少女只在夜深人靜時出現，在部落格與偶像劇裡瀟灑大哭，在巧克力與冰淇淋裡滿足竊笑。這一場完美的修練，我與心裡的少女溫暖相依，直到我遇見你。

直到我遇見你。

我想你誤會了。在你面前的孩子氣不是為了討你的憐惜或呵護，在你懷裡的少女心情不是因為我渴望你是個王子而我可以當個公主，在和你的爭論裡的毫不掩飾未經琢磨的脾氣，從來都不是因為我做不到，而是我不願意。我的不願意不是為了因為我有多委屈，或是我多麼抗拒長大這件事情，渴望所有可以放肆的機會。少女的存在與成長從來不是互斥的兩件事情；我並不恐懼大人的世界，而我珍惜著心中的少女，因為那樣的純真與孩子氣讓我看待這個世界的眼光，多了幾許溫柔。

我喜歡那本書裡讀到的，女主角對於嫌棄他孩子氣的男主角靜靜的說: 你不明白我對你有多麼看重，願意以孩子之間的純真互動與你相待。所以你懂了嗎? 我相信愛情也許本來就難以得體、容易失態，但在你我之間，你眼裡的我的幼稚與魯莽，來自我對你最深的信賴與看重。因為對你的評價如此之高，所以願意與你分享我的知己。你該珍惜的，不是那個美麗的世故穩重的大方的我，因為那樣的可以被所有的人預見與掌握。你該愛的，是在你面前暫時不修練的我，因為那才是願意全心愛你、看重你、仰仗你，與你分享一切的我。這個願意與你分享我所有不合時宜的我，這個百分之百的我，你才該愛不釋手。



註1: 這篇的靈感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大A的文章《小女生》，沒有複製更沒有駁斥的意思，只是有些不同的感觸。
註2: 那本書是李維菁的《我是許涼涼》。